会审“刺马案”、重审“杨乃武与小白菜”，晚清四大奇案有两起案件变化与温州人有关
在晚清慈禧太后垂帘听政年代，即同治、光绪之间，因社会动荡不安，各地奇情冤案不断。其中因案情曲折引起社会轰动的有“杨乃武与小白菜案”、“名伶杨月楼冤案”、“太原奇案”、“张汶祥刺马案”，被统称为清末四大奇案。
清末四大奇案
其中“刺马案”发生在同治九年( 1870)。这一年，两江总督马新贻被刺身亡，这是清代唯一一位被刺的总督；而“杨乃武与小白菜案”则发生在清代余杭(今杭州市余杭区)，举人杨乃武与房客之妻“小白菜”所谓的情杀案。这两个案件的审理和推进，与两位温州人有关。
一是“张汶祥刺马”案，时任江宁布政使的温州人孙衣言是主审官之一；二是“杨乃武与小白菜案”最后得以昭雪，与18位浙籍京官上书都察院有直接关系，其中主要的牵头人是时任户部云南司主事的温州人潘自彊(“彊”字同“强”)。
孙衣言
孙衣言(1815～1894)，学者、藏书家。字绍闻，号琴西，斋名逊学，瑞安人。道光三十年进士。授编修；官至太仆寺卿；生平努力搜辑乡邦文献，刻《永嘉丛书》，筑“玉海楼”以藏书。有《逊学斋诗文钞》。孙衣言是晚清一代大儒孙诒让的父亲，与孙锵鸣是兄弟。孙衣言、孙锵鸣、孙诒让被称为“三孙”，与同为瑞安人的黄体正、黄体立、黄体芳三兄弟及黄体立之子黄绍第、黄体芳之子黄绍箕、合称“五黄三孙”。
潘自彊(1839~1880)，清代泰顺仅有的三位进士之一(另两位是其弟潘其祝、董正扬)，咸丰八年(1858)乡试第86名，于咸丰十年(1860)会试中式第3名，朝考二等12名，钦点户部福建、云南司主事。
孙衣言记碑暗讽“刺马案”
“刺马案”发生时，孙衣言正任江苏候补道，他自始至终参与了“刺马案”的审理。
同治九年(1870)七月二十六日，两江总督任上的马新贻亲临校场检阅武职操练。
马新贻(1821~1870)，字谷山，号燕门，山东菏泽人。道光二十七年(1847)进士。历任安徽建平知县、合肥知县、庐州府知府、安徽按察使和布政使、浙江巡抚、两江总督兼通商大臣等职。
晚清“两江”大致辖区
总督阅射是当时江宁(今南京)一大盛典，允许百姓参观。阅毕回署的马新贻在拥挤中被刺杀身亡，凶手被擒时口中说：“刺客即为吾张汶祥，一人做事一人当，吾并无同伙，不要胡乱抓人。吾大功告成，现在可以跟你们走。”
此事震惊朝廷，慈禧太后震怒，下令追查此案。“刺马案”之所以引人瞩目，首先是遇刺人地位显赫，而一介走卒竟刺死朝廷重臣，难怪慈禧接到奏报后吃惊：“马新贻此事岂不甚奇？”其次是此案审理过程错综复杂，经历时间近年。
“刺马”
案件由江宁将军魁玉负责初审，但几乎毫无结果。接着漕运总督张之万，会同魁玉、刑部尚书、钦差郑敦谨和新任两江总督曾国藩，前后进行两番会审。
这里还得提一下这位漕运总督张之万。他是清朝道光、咸丰、同治、光绪四朝元老，晚清中兴名臣张之洞的堂兄。而张之洞与瑞安黄家有不解之缘。黄绍箕的父亲黄体芳与张之洞是同榜进士，黄绍箕随父在京城时拜张之洞为师。后黄绍箕娶张之洞兄张之渊的女儿为妻，一直在张之洞身边当幕僚。孙衣言的儿子孙诒让参加浙江省乡试考中举人，担任副考官的是张之洞。孙诒让最亲密的朋友是黄绍箕。之后张之洞再三邀请孙诒让担任职务，也是因为黄绍箕的原因。
在当时会审的公堂上，共设五个座位，除郑敦谨和随带两名司员外，另两个座位是孙衣言和袁保庆的。在会谈案情时，别人都不大讲话，只有孙衣言侃侃而谈。他说幕后指使人若逍遥法外，则天下将无畏惧之心，又何事不可为？所以这一案办得彻底不彻底，对世道人心，关系极大。
孙衣言说这番话是有依据的。当时随郑敦谨审理此案的刑部司员颜士璋，曾给孙衣言透过口风。而颜士璋除给孙衣言透露消息外，还写了一本《南行日记》，记述了到南京的全过程。颜家后人说，在日记中有“刺马案与湘军有关”“刺马案背后有大人物主使“等。
而此时民间谣诼纷传。此时上海丹桂茶园编演“刺马”新戏，轰动一时，连远在安庆的安徽巡抚英翰都有所闻，特请上海道涂宗瀛查禁；而同僚乔松年也赋诗嘲讽，内有“群公章奏分明在，不及歌场独写真”句；而当年某地乡试，所出考题更对此事暗含讥讽。孙衣言为此怒斥“马制台含冤未雪，复蒙重谤，天下不平之事，无过此案！”
在连续审讯14天毫无确供后，曾国藩对郑敦谨说：“将来只好仍照魁、张二公原奏之法奏结。”最后该案以“漏网发逆，复通浙江南田海盗等匪”之名结案，刺客被处死。但案情并未水落石出。
“刺马案”前后介入的审讯官员达50余位，审案长达8个月。此案完结之后，联合审理此案的孙衣言等提出异议，要求对养得白白胖胖的张汶祥重刑审讯，否则如此结案，众人不服。但竟被曾国藩等人借口拒绝。
郑敦谨、曾国藩拟好奏结，要孙衣言、袁保庆签字画押。孙、袁两人拒绝在奏结上“书诺”(即签字)。见他们不承认审讯结果，曾国藩在奏结中干脆不提孙衣言、袁保庆参加会审一事，把朝廷也蒙在了鼓里。
既然无法挽回案情，孙衣言不争一时争千秋，用手中笔为马新贻撰墓志铭，大意为“贼悍且狡，非酷刑不能得实；而叛逆遗孽刺杀我大臣，非律所有，宜以经断，用重典，使天下有所畏惧。而狱已具且奏，衣言遂不书诺。呜呼！衣言之所以力争，亦岂独为公一人也哉？”
此文一出，震惊朝野，舆论大哗，就连慈禧也明白其中大有隐情。但她没说什么，也没再追究。或许在慈禧看来，为清廷的维稳大局，很多事情只能到此为止。而钦差大臣郑敦谨结案后就杜门不出，后愤然离开南京，打发两个随从代他回京交旨；又以有病为托词请求开缺，并终生不再为官。
马新贻家族史料 孙衣言著
而《清史稿.马新贻传》等史籍对马新贻遇刺原因记载简单且语焉不详，所以民间延伸出数种不同版本的案情。张汶祥供词既不可信，那么“刺马案”幕后必有重大隐情和重要主使者。 那么，幕后主使又会是谁呢？
现代清史研究者认为，马新贻很可能是一直遵照慈禧太后密旨，调查曾国藩收缴太平天国运动中洪秀全聚敛的财富。因曾国藩将这笔财富仅部分上缴清政府，大部分中饱了私囊。在马新贻将要调查清楚时，张汶祥刺杀了他。因此“刺马案”幕后黑手应是曾国藩领导的湘军集团。
“杨乃武与小白菜”案咸鱼翻身
有这位温州人的一臂之力
在“杨乃武与小白菜”这个奇案中，也有一位温州人，他与众人一起于中斡旋，最后使案情“咸鱼翻身”。
“杨乃武和小白菜”案发生在同治十二年(1873)。杭州余杭县一豆腐坊伙计葛品连突然病故。房东、举人杨乃武和葛品连之妻葛毕氏(即小白菜)被怀疑通奸杀夫。“案犯”在刑囚后认罪，身陷死牢，当地官员草草结案。
18名浙江籍京官考虑到杨乃武是浙籍举人，既出于对案情的了解，又属不忍心看到读书人受冤而斯文扫地，于是联名向督察院提交呈词，为杨乃武鸣冤。
这18名京官是内阁中书汪树屏、罗学成，翰林院编修许景澄，户部主事潘自彊，吏部主事陈其璋，户部主事张桢、何维杰、周福昌、吴昌祺、徐世昌、徐树观，刑部员外郎郑训承，刑部主事濮子潼、员外郎汪树堂、主事戚人铣，工部员外郎吴文谔、邵友濂、主事梁有常。
其中潘自彊是温州人。“杨乃武与小白菜”案发时，潘自彊正任职云南司主事，他积极参与翻案事宜。在呈词中，他们列举前审诸多破绽，请求将此案转交刑部，人犯提京审问，并将结果昭示天下，以释群疑。
泰顺进士第
这些中层京官，都是正途进士出身的读书人，浙籍侍郎夏同善曾说过：“此案如不平反，浙江将无一人肯读书上进矣”。而且他们采用的也是“非常”手法，开创“京官向都察院呈词”这一“非常”途径。
因为按清律，一般只有“民”才向官府衙门递呈诉状，这次却是京官联名上书朝廷衙门。他们本可以以个人名义向皇帝上奏折的，却没有这么做。除了让朝廷难堪外，也说明当时这十八位京官的决心。他们以“溯查道光四年，山西阎思虎失出一案，又，同治十二年浙江朝溥华所控犯书孙锦侵冒工款一案，均以案情重大，钦奉谕旨解部审办在案”为由，通过都察院于光绪元年(1875)十二月十四日上奏皇上，请求将此案也提交刑部秉公审讯。
而此时，因两湖派官员在湘军镇压太平天国运运之后，势力越来越大，渐渐影响朝廷统治，慈禧对此非常担心。因此她早就想削弱他们的势力。而“杨乃武与小白菜”一案正为她提供了这样的机会，于是她选择了案件进京彻查。
次日，皇帝下旨：“兹据都察院奏称：浙江绅士汪树屏等遣抱联名呈控，恳请交刑部审讯。据呈内所叙各情，必须彻底根究，方足以成信谳而释群疑。所有此案卷宗及要犯要证，即着提交刑部秉公审讯，务得确情，期于无枉无纵。”于是杨乃武案就此走出山重水复的困境。光绪三年(1877)该案结案，杨乃武和小白菜得以昭雪。
“杨乃武与小白菜”案历时三年多，经县、府、按察司、巡抚、钦差大臣、刑部等三法司七审七决，都认定杨乃武与小白菜犯有以因奸谋毒死罪。原本是一个地方案子，被调到京城会审，又牵涉到众多官员，最后由慈禧定审，并演变为江浙籍京官与两湖籍京官的PK，而慈禧却巧妙地把因镇压太平天国而起家坐大的湘军力量进行清洗，目的是削弱两湖官员的势力。一个普通的人命官司牵连到两派官员的政治斗争，才是本案成为清末“四大奇案”的关键。
此案昭雪三年后，四十二岁的潘自彊在工作岗位上不幸英年早逝。
温州博物馆藏潘自彊书法对联
潘自彊存世的书法有行书与楷书，行书得苏东坡体豪迈雄媚气象，温州博物馆藏有其楷书对联一对，联语：鸟啭歌来花浓雪聚，峰深夜久潭静秋新。潘自彊著有《存吾春室逸稿》一卷存世，辑入《守约堂遗诗汇抄》。
《投名状》，李连杰饰演的庞青云原型即马新贻
陶慧敏版《杨乃武与小白菜》剧照
“刺马案”和“杨乃武与小白菜”两个案件，成为现代导演喜欢的影视剧题材，延伸出很多影视作品。如，1973年，由张彻导演，姜大卫、狄龙、陈观泰主演的邵氏电影《刺马》；1992年台湾出品的由姜大卫、李婉华主演的电视连续剧《刺马》；2007年，由李连杰、刘德华、金城武主演的大片《投名状》——这部电影也是以刺马案为原型。而《杨乃武和小白菜》也因为温州演员陶慧敏的参演而风靡一时。
来源：温州三十六坊
综合“泰顺3000年”及《潘自彊和“杨乃武与小白菜案”》
作者：高启新
参考文献：
《清史列传》点 校王锺翰
《清史稿》 作 者 赵尔巽等
《马端敏公年谱》作 者马新佑
本文转自：温州网 66wz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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